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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Generation/Cohort)的重要性是其在社会与历史进程中具有共同位置(Common Location)的一群人,他们往往具有共同的出生年代、年龄阶段,并在关键成长阶段经历了相同的重大人生事件,这种共同位置和相似经历使他们产生了趋同的思考、体验和行动模式。正是因为这种群体性特征产生了显著的代际差异(Generational Difference/Generation Gap),因出生年代与成长背景不同,导致代际之间在价值观、偏好、态度与行为等方面呈现出具有差异性的群体特征。㊽代际上的这种显著差异对一个国家的转型往往具有重要影响。㊾中国的农二代与农一代的代际特征非常显著,正如部分研究已注意到的,农二代的个体生命历程发生了整体性变化(52),他们的迁移范式正由单纯经济理性驱动的个体逐步转变为家庭化迁移的社会理性群体(53),由“生存理性”的行为导向逐步转向“发展理性”(54),他们更希望永久定居城市。(55)本研究主要利用国家卫计委2011—2015年进行的流动人口动态监测调查数据(57)(以下简称“流动人口调查数据”),辅之以国家统计局农村住户调查数据(58)。通过两代进城农民的对比,反映农二代与乡村关系具有的“不可逆”趋势。
1. 储备更高的人力资本后即进城。与主要以初中以下文化水平的农一代相比,农二代的受教育程度基本完成了初中教育,且高中及以上的占比上升(表1)。从流动人口数据对比看,农一代中的文盲、小学比例高达31.69%,初中占比53.76%,高中及以上的比例仅14.55%;农二代中,文盲、小学比例仅5.97%,初中占比提高到54.68%,高中及以上占比大幅提高到39.35%。国家统计局农村住户调查数据显示,“80后”和“90后”农二代的平均受教育年限分别比“40后”的农一代多1.13年和0.84年。受教育程度的变化还反映在性别差异的缩小,农二代各个阶段受教育程度的女性比例都比农一代大大提高,农二代女性中,小学、初中、高中及大学学历占比比农一代分别高5.97、6.98、13.44、20.54和25.06个百分点。
农一代 农二代 性别 男 54.75 49.99 女 45.25 50.01 首次外出年龄***(单位:岁) 26 19 受教育程度***(总体) 文盲 4.72 0.39 小学 26.97 5.58 初中 53.76 54.68 高中/中专 14.06 36.06 大学及以上 0.49 3.29 样本总量 159281 数据来源:流动人口动态监测调查2015年加权数据、2013中国流动人口发展报告。
注:***p<0.01,**p<0.05,*p<0.1表 1 农一代和农二代基本特征(%)
有意味的是,农二代在接受较高程度的教育以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进城。当他们的同龄人背着书包进入大学时,他们则放下书包进入沿海地区和城市寻求不同于乡土的经济活动和生活方式。2011年新生代流动人口专题调查数据显示,农二代首次外出流动的平均年龄为19岁,比上一代小差不多7岁。其中,20岁之前就已经外出的比例高达75%。
2. 更强的入城不回村趋势。从农民工的出行距离来看,农二代更倾向于跨省迁移,且出生队列越晚的农民工,其流动范围越大,多数选择跨省流动或省内跨市流动,选择市内跨县流动的比例越小。例如,2011年有16.41%的农二代市内跨县流动,比农一代少2.3个百分点,且“90后”跨省流动占73.81%,比同期“50后”的农一代高13.64个百分点。
近几年由于沿海地区的城市生活成本大幅攀升、产业转型升级,国家加大西部地区基础设施建设以及中央和地方政府大力推动流动人口回乡创业就业,农民工回流比例有所提高。“80后”跨省流动的比例也从2011年的70%减少到2015年的65.94%,省内跨市和市内跨县流动的比例分别从2011年的23.03%和6.97%提高到25.5%和8.56%。但是,这并不意味农二代如他们的上一辈一样无可奈何地回到村庄,而是继续在省内市县谋求城市非农就业机会,回到家乡的也是到本地中小城市和小城镇,利用打工积累的资本到附近的园区自主创业或正规就业增加,根据黄振华(59)对全国27个省246个村庄进行的“农民工返乡创业状况”数据推算,当年农民返乡创业率为25.3%,全国返乡创业的农民工数量为1072.1万人。但是,他们实质上实现的是一种“回流式”市民化。(60)
3. 迁移主体家庭化。与农一代主要只身一人入城务工相比,农二代的迁移模式出现从个体迁移向举家迁徙转变,反映出这一代人顾及情感性、家庭整体性特征。超过六成的农二代在迁移过程中将子女带到城市,且子女在本地随迁的农二代比例高于农一代(图1)。随着调查年份的推移,越来越多的农二代选择举家迁移。《中国流动人口发展报告2017》显示,流动人口家庭户平均规模保持在2.5人以上,2人及以上的家庭户占81.8%。2011—2014年间,夫妻共同流动的比重持续上升,由2011年的85.2%升至2014年的90.9%。
农二代迁移的家庭化,使得人口迁移中的两个主体−子女和老人的处境有所变化。农二代的子女更多地出生于流入地,与农一代多将子女出生在户籍地有显著不同,两者差异显著(p<0.05)。农一代只有6.73%将孩子生在流入地,农二代中孩子出生在流入地的比例占24.05%,其可能性(61)是农一代的4.39倍。除了孩子出生在城市的比例增加,他们的老人进城同住的比例也上升。2015年流动人口调查数据显示,有72.35%的农一代在户籍地的家中有老年人居住,有89.49%的被调查者表示老家中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农二代群体家中有老人居住的降至40.48%,老家中还有兄弟姐妹的比例降至84.88%。
4. 就业“去农化”与“入城化”。2012—2015年农二代从事农林牧渔业的比例皆低于农一代,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从事农林牧渔的比例逐年下降。2012年时,农一代和农二代从事农业的比例分别为5.33%和2.07%,到2015年时,两者分别为2.28%和0.87%,农二代比农一代低1.41个百分点。
不仅如此,以往农一代在城市赖以为生的传统建筑业、运输业,农二代从事这些行业的比例也在下降。流动人口动态监测调查数据显示,农二代从事建筑业的比例不仅在各调查年份均低于农一代,随着时间的推移,农二代从事建筑业的比例逐渐降低,从2012年的7.09%下降至2015年的5.88%。农村住户调查数据也支持这一变化,农二代从事建筑业的比例比农一代低18.37个百分点。(62)交通运输业一直是进城农民从事的主要行业之一,但到了农二代也出现“去农化”倾向。从流动人口数据来看,无论是代际对比和动态变化,农二代从事交通运输业比例都在下降,从2012年的3.94%下降到2015年的3.27%,农村住户调查数据也显示,从事交通运输业的农二代比农一代少1.62个百分点。
与就业“去农化”形成鲜明对照,农二代就业入城化特征明显。一是产业工人化。与农一代相比,农二代更集中于制造业,随着时间的推移,农二代产业工人化趋势更加明显。流动人口动态监测数据显示,2012—2015年无论在哪一调查年份,农二代从事制造业的比例始终高于农一代,农村住户调查数据也反映了同样的趋势,农一代从事制造业占比25.52%,而农二代为41.92%;二是从事城市居民服务比重上升。流动人口动态监测数据显示,农一代和农二代从事居民服务、修理等服务业的比例分别为8.56%和11.54%。随着时间的推移,从事居民服务、修理等服务业的农二代比例升高,从2012年的11.86%增加到2015年的15.67%。三是向城市人的职业渗透。农二代从事党政机关、科教文卫等门槛较高、更接近市民择业倾向的行业比例高于农一代,随着时间的推移,农二代从事该类行业的比例逐年增加。2012年,农一代和农二代从事城里人才能从事的职业的比例为2.01%和3.09%,到2015年其比例分别提升至2.66%和4.33%。
5. 资本留城倾向明显。大量研究表明,农一代进城务工所得收入大都汇款回村(63),农二代则倾向于把资本留在城市。2011年和2012年的流动人口调查显示,农二代汇款金额都少于农一代(p=0.000<0.05)。随着时间的推移,农二代与农一代向户籍地汇款金额差距逐渐加大(表2)。2011年,农一代比农二代户籍地汇款多356.23元,到2012年,两者相差895.13元,说明农二代更倾向于把更多的资本留在城市,而非像农一代一样转移回村庄。农村住户调查数据也反映了相同的趋势,农一代的汇款收入比率为0.53,而农二代为0.34,且农一代每年比农二代向老家汇款多1207.08元,两者差异显著(p=0.000<0.05)。
农一代 农二代 F值 P值 2011年 3776.6 3420.37 3.66 0.000 (4743.59) (4366.51) 2012年 5870.9 4975.77 3.66 0.000 (7296.71) (6440.94) 资料来源:流动人口动态监测调查2011−2012年原始数据。 表 2 农一代与农二代汇款金额(单位:元)
6. 生活方式城市化。相较于农一代高储蓄倾向而言,农二代更敢于在城市消费。农村住户调查数据显示,农二代在流入地的消费水平显著高于农一代,且与城市居民消费水平差距逐渐缩小,农二代消费收入比明显高于农一代。流动人口调查数据显示,2012年,1960年代出生的农一代家庭月消费占收入的45.82%,同期1980年代出生的农二代为47.03%。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代农民工的消费收入比都有所提升,但农二代的提升幅度更大。到2015年,“60后”和“80后”的消费收入比分别提升至47.31%和50.07%,分别提高了1.49和3.04个百分点。相较于农一代与土地相连结的传统的生活方式,农二代体现着“准城里人”的生活方式。农二代采取了更类似于现代城市人群的休闲娱乐方式,且样式更为多元。农二代网民的比例高于农一代,有11.47%的农二代在休闲时选择上网/玩电脑游戏。越来越多的农二代利用城市商场或公园等公共娱乐设施进行休闲娱乐,约8%的农二代选择逛街或逛公园休闲,比农一代高4.48个百分点。农二代在休闲时间更倾向于读书看报或陪伴家庭,而非如农一代将更多时间花费在看电视与打牌等。
7. 居住方式的入城倾向。农二代的住房条件好于农一代,且差异显著。农二代的住房内大多有自来水、卫生间和洗澡设施,他们这些设施的概率分别是农一代的1.26倍、1.59倍和1.42倍(表3)。同时,受现代城市青年人生活方式的影响,“快餐文化”逐渐嵌入到年轻一代群体生活中,以往居家做饭逐渐被外卖、快餐所代替,对于厨房的需求也在下降,因此,农二代对于厨房的需求不如农一代,他们的居所内拥有厨房的可能性比农一代低59.93%。
农一代 农二代 Odds ratio 有自来水*** 93.01 94.37 1.26 有卫生间*** 72.89 81.03 1.59 有厨房*** 74.87 67.85 0.71 有洗澡设施*** 60.26 68.36 1.42 资料来源:流动人口动态监测调查2011年原始数据。 表 3 住房条件的代际差异(%)
是进城购房还是回村盖房是判断农二代未来落脚选择的重要指标。2013年全国流动人口动态监测数据显示,年龄越大的农一代越倾向于回流到家乡自建住房,越年轻的农二代越倾向于异地与就地购房或租房(65)。51岁及以上年龄段的农民工回流到家乡自建住房的比例为57.8%,比35岁及以下年龄组的农民工高13.4个百分点,而选择就地购房则比35岁及以下年龄组的农民工低11.7个百分点。西南财经大学中国家庭金融调查与研究中心的新市民住房问题研究数据显示,更多的新市民愿意在所在地购房,在一线城市,农业户籍新市民计划本市购房的比例为16.6%,比本地农业户籍居民高11个百分点。在二三线城市,计划在本地购房的新市民的比例比本地居民更高,这也从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新市民资本在地化的行为特征。
8. 与乡村的联结疏离。一是离家时间长且从事农业劳动时间少。中国农村住户调查数据显示,农二代离家外出的时间显著多于农一代。“80后”平均每年居住于城市的时间比1940年代出生的农一代多1.5个月。2011年流动人口动态监测调查数据显示,超过一半的农二代近一年来回家次数少于1次。农二代第一次离开家外出务工的年龄小于农一代,后者平均年龄约为30岁,前者为20岁左右。受教育程度越高,离家时间越长,拥有大学及以上学历的农民工每年平均居留于流入地的时间为9个月,而受教育程度较低的文盲农民工每年平均外出时间为6—7个月。
农二代已经不可能像他们的上一代那样回去了!对他们来说,家乡已成故乡,乡土已变故土,他们努力摆脱原来赖以为生的农业等行当,尽力带着一家子进入城市并成为其中的一分子,干着城市需要的职业,过着与城里人趋同的生活,从他们所体现出的种种特征来判断,这是离土出村不回村的一代人,如果他们被迫回到自己的村庄,那将是中国转型的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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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临的严峻现实是,农二代不回村,入城就成为他们的主要选择,他们的未来取决于向农二代城市权利的开放。城市权利观的核心是每个进城者具有主体性资格,不管是否赋权,每个在城者都具有共享城市成果、共担城市代价的主体权利。(66)不同国家不同时期的城市权利内涵可能不一,我们侧重于分析农二代城市权利的如下方面:进入权、就业与收入权、居住权、基本保障权、社会融入权和子女受教育权。
(一)进入权
改革开放以来,在农民的城市权利中,进入权开放最为明显。(67)即便如此,迄今对进城农民仍然在不同等级城市、针对不同类型群体设立了差异化的进入门槛。只是对城区常住人口规模在50万以下的小城镇全面放开了落户限制,凡符合有合法稳定住所(含租赁)的申请者及其共居配偶、未成年子女、父母等均可落户小城镇。城区人口规模在50万至100万的中等城市采取有序放开进入门槛,申请者需要拥有合法稳定住所(含租赁),有“合法稳定就业”和“按照国家规定参加城镇社会保险达到一定年限”。在城区常住人口规模100万至500万的大城市,城市政府可对合法稳定就业进行一定年限的限制,城区常住人口规模在300万至500万的大城市做出了更严格限制。城区常住人口规模500万至1000万以及1000万人以上的特大和超大城市,明确要限制人口规模,提高落户门槛。不同类型的农民进城权利亦存在差异,通过积分落户政策对不同类型的人员进行差异性区分。
(二)就业与收入权
入城后的农二代不断地通过自身的努力进入城里人职业阶梯。然而,他们依旧受到各种就业歧视,如工资歧视、就业保障歧视等。近年来,农民工的收入水平不断提升,但农二代的收入仍低于城镇职工,且存在同工不同酬现象。2008年,农民工务工月平均收入1340元,比城镇单位就业人员月均收入低1068元,到了2016年,两类群体务工月均收入相差2356元,收入差距总体上有逐渐增大趋势(图2)。全国总工会调查数据显示,在接受调查的农二代中,5.4%回答自己的工资未达到当地最低工资标准,31.6%回答“劳动报酬”不公是引发劳动争议的最主要因素。深圳2010 年的一份调查表明,农二代只能通过加班来获得更高的收入,他们所得的月平均工资仅1838.6 元,为2009年该市在岗职工月平均工资的47%。(68)
与农一代相比,农二代的就业权利保护意识更强,但仍有超过三成的农二代未签订劳动合同,签订合同类型与代际显著相关(P<0.05)。流动人口调查数据表明,仍有32.92%的农二代尚未签订任何劳动合同。
(三)居住权
在农民的城市权利中,居住权是最基本的权利,但又是缺失最严重的。随着近年来大城市房价高企,农二代居留的期望越来越破灭。西南财经大学中国家庭金融调查与研究中心关于新市民住房问题的数据显示,农二代更倾向于在城市租购房屋居住,但他们中住房支付困难的占10.9%,比农一代高出0.2个百分点。北京市农二代住房支付困难的比例高达22%,比上一代高2个百分点。2013年流动人口调查数据显示,有20.53%的农二代居住在单位或雇主提供的免费住房,远高于同期农一代9.32%的水平。20世纪90年代以来,政府不断加大对城市居民的住房保障,但迄今这些保障仍未惠及农二代。农民工拥有住房公积金的比例较低,流动人口动态监测调查2011年数据显示,只有7.29%的农二代拥有住房公积金。近年来,一些地方政府通过放开户籍开放农民工进城落户,但是,大多以吸引他们购房为目的,与本地人的平权并未开放。(69)农民工居住环境和条件较差的状况并未改变,大多数住房面积狭小、配套设施不完善、卫生环境脏乱差。(71)农民工与城市居民居住空间隔离,形成“二元社区”。(72)农二代的居住空间区位越来越往城市郊区、“城中村”集中,城市社会空间资源在城市市民和农民工群体之间的隔离使得阶层分化加剧,也使得农民工群体社会关系内部化(73),难以融入城市生活共同体。
(四)基本保障权
长期以来,与农一代相比,农二代的自我保障意识增强,且具有很强的入城倾向。在养老保险方面,更多的农二代缴纳养老保险。流动人口动态监测调查2011年数据显示,有30.83%的农二代缴纳养老保险,比农一代高2.41个百分点,且两者差异显著(p=0.000<0.05)。农二代平均缴费年限为2.22年,比农一代少2.14年。在医疗保险方面,更多的农二代缴纳城镇职工基本医疗保险,农一代则大多缴纳新型农村合作医疗保险。农二代在户籍地享有社会保险的比例少于农一代,在流入地的享有比例高于农一代,拥有社会保障权利与代际具有显著差异(p=0.000<0.05)。但从总体看,在城乡二元社会保障制度下,农民工的社会保障仍面临参保率较低、保障其权益的相关法律法规不健全、社保关系转移接续困难重重等问题。(74)
(五)社会融入权
农二代的社会融入仍然不容乐观。农二代的社会融入程度不及农一代。有研究认为,户籍制度是限制农民工城市融入的主要因素(75),然而,当问及若无户口迁移限制,是否愿意将户口转入流入地时(76),44.62%的农二代愿意转入,比农一代少5.86个百分点。回答“说不准”的农二代占30.1%,农一代占23.84%。当问及是否打算在本地长期居住时,东部地区打算在本地长期居住的农二代(48.4%)少于中部(52.07%)和西部(55.01%)。从两个反映农民工的社会融入程度指标−融入意愿与排斥预期来看,我们通过对两个维度的变量进行赋值加权,得到两组1—4分的得分,分数越高表示社会融入程度越高,反之亦然。无论是融入意愿维度还是排斥预期维度,农二代社会融合得分皆少于农一代(图3)。他们游走于城乡之间,但无法完全融入城市,成为夹在城乡之间的“双重脱嵌”的一代。(77)进一步探讨农二代的社会融合发现,农二代融入意愿程度高于排斥预期,2011年调查显示,农二代平均融入意愿得分为3.43分,而排斥意愿得分为3.06分,表明农二代渴望融入城市,却认为自己不被城市所接纳,很可能出现“城市民工群体的自愿性隔离”(79)。
(六)子女受教育权
子女受教育权利是农民进城最大的障碍。表4分别显示了2011年和2012年流动人口动态监测调查数据的分析结果,2011年调查结果显示,农二代子女进入公立学校的比例比农一代低6.58个百分点,而进入打工子弟学校的可能性却是农一代的1.25倍。2012年的调查数据也反映了同样的倾向,农一代子女进入公立学校的可能性是农二代子女的1.33倍,进入打工子弟学校的可能性是农二代的66.07%。农民工子女受教育权利的缺失也表现在其需要额外缴纳义务教育赞助费方面。2011年和2012年数据显示,分别有13.09%和18.72%的农民工子女入学时需要缴纳赞助费。表4分别展示了2011年和2012年流动人口动态监测数据中交纳赞助费的分布情况。2011年分别有14.93%和11.77%的农一代和农二代为子女入学缴纳了赞助费,该比例在2012年升至16.31%和15.31%。近年来,随迁子女(特别是进城务工人员随迁子女)的受教育权利逐渐得到重视,但是,通过对随迁子女初高中学生数量对比可以看出,有不少随迁子女在流入地读完初中后无法继续升入高中(表5)。2017年全国初中随迁子女毕业数量为125.07万人,而同年高中招生数量为42.81万人,甚至当年初中毕业生数量(125.07万人)要超过同年高中学生在校生数量总数(122.88万人)。
2011年 2012年 农一代 农二代 odds ratio 农一代 农二代 odds ratio 入学类型 公立 88.12 81.54 1.68 91.83 89.39 1.33 私立 8.78 14.62 0.56 6.41 7.98 0.79 打工子弟 3.1 3.84 0.8 1.76 2.63 0.66 F值 158.62 70.39 P值 0.000 0.000 样本量 69781 74790 是否缴纳赞助费 是 14.93 11.77 1.32 16.31 15.31 1.08 否 85.07 88.23 0.76 83.69 84.69 0.93 F值 92.47 4.5 P值 0.000 0.03 样本量 79889 51753 资料来源:2011年、2012年流动人口动态监测调查数据。 表 4 农民工子女入学类型及是否缴纳赞助费情况分布(%)
毕业生数量 招生数量 在校生数量 初中学生数量 总计 1250706 1764308 4922520 外省迁入 470119 748140 2013941 本省外县迁入 780587 1016168 2908579 高中学生数量 总计 295427 428102 1228842 外省迁入 79968 143123 382524 本省外县迁入 215459 284979 846318 数据来源: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 表 5 2017年全国随迁子女入学状况(单位:人)
由此可见,农二代在进入城市、就业与收入、居住、基本保障、社会融入以及子女受教育方面存在的困境更加严重,对城市权利的诉求更加强烈。然而,差异化的进入门槛使很多农二代在大城市望而却步,他们仍然面临工资歧视、就业保障歧视,居住权保障缺失严重,他们为入城缴纳各种保障的费用积极性提高但没有享有相匹配的服务,他们的子女无法完整享受本地受教育的权利,以及融入城市意愿与现实的反差形成巨大的心理落差,农二代城市权利的缺失使他们面临着有村不愿回、城市落不下的尴尬局势。
代际革命与农民的城市权利
- 网络出版日期: 2019-07-01
English Abstract
Intergenerational Revolution and City Rights of Migrant Workers
- Available Online: 2019-07-01
Abstract: Based on the perspective of generational difference and the right to the city, this paper shows the revolutionary changes of the economic and social characteristics between the first-and second-generation of peasant workers by employing national survey data and find the fact that the second-generation migrant workers who leave the village can not and even less willing to return to the countryside again. Furthermore, this paper analysis intergenerational migrant workers’ right to the city and demands about access rights, employment and income rights, residency rights, basic security rights, social inclusion and children’s right to education.On the basis of data analysis, the author clearly stated that if the second generation continues to be regarded as " passers-by” or " grant” their right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outsiders, and ignore the subjectivity of migrant workers’ right to the city, China’s transformation will pay a huge price. It is necessary to truly empower the right to the city to migrant workers, with a focus on the decent residency rights of the second generation of migrant workers and the equal rights of education for the third generations of migrant workers.